《新快报》201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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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时候是否还会想起在东大的时光，想起在课堂上，教授曾带着感动与骄傲对他说，你们是国家的栋梁，对国家、对自己必须有良心？

爆发核泄危机的福岛核电站运营商东京电力公司副总裁武藤荣，和我一样毕业于东京大学，说起来算是学长，当然人家在岁数上比我大出很多。作为“日本第一”的大学，东大是出名人的地方，但即便是在名人丛中，武藤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从上电视的形象看，今年60岁的武藤带有很明显的“东大特色”：总是一身职业化的工作服，为人低调，说话严谨。

在核电方面，武藤绝对是专家，有“日本核电教父”的美名。他说话的分量甚至不同于为核泄危机已成为全世界人最熟悉的面孔之一的官房长官枝野幸男。枝野是律师出身，不懂核电。

也不同于首相菅直人。菅直人虽然是学习应用物理出身，3月12日，大地震发生第二天就来到福岛第一核电站1号机组，亲自查看了事故情况，非常专业地下令应该让周边10公里以内的居民撤退，必要的时候往炉里灌海水等等。但他刚一离开核电站，1号机组厂房的顶盖就炸上天了，这是菅没有预见到的，让他非常没面子。

据说，大地震发生后不到一个小时，武藤已经从东电本部大楼上坐直升机径直奔赴福岛。那时海啸还没有到达，核电站虽然发生了电源失效，但应急电池及柴油发电机都还在正常运转。但武藤已经感觉到了某种危机，他要乘直升机去核电站。

就像自卫队的将军不可能当首相一样，技术上的一把手并不能当上东电的总裁。但一到处理核技术的问题，没有人比武藤更有权威发号司令。

但尽管抵达核电站的武藤冷静下令抢险，情况已经严重到无法力挽狂澜。柴油发电机停转，配电设备全部失灵，备用冷却系统停工，然后就是1号机组爆炸，3号机组接着炸，2号机组继续爆炸……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当事故评级从4级上调到5级，又上调到和切尔诺贝利核事故一样的7级后，尽管有公关部、总裁、董事长轮流出来向公众解释，但东电到了不得不把武藤推出来的时候了。他是核电教父，他不说话不成。

在回答媒体提问时，从电视里也可以看到，一开始武藤紧张得双手发抖。他是权威，是东大的骄傲。在日本，没有哪个大学比东大承载更多的使命感，教授会清楚地告诉学生，你们就是国家的栋梁，对国家、对自己必须有良心。

对核泄危机的处理上，即便是我这个外行人都看出了诡异之处。从一开始明明事态严重，却坚持把事故级别定性在4级，直至今日才上调至7级，从发现核污水泄漏入海，到第二天马上演变成主动倾倒核污水，但居然没有日本媒体对此穷追猛打。

阴暗的揣测是，东电毕竟是日本最大的广告客户，日本媒体会揪着细枝末节气势汹汹，但从不追问原则问题，这种诡异的默契也救了武藤。他很快镇定下来，手也不抖了，对答如流。

建一个核反应堆要用上4000亿日元，报废时还要最少花1000亿日元，东电哪里掏得出这笔钱？武藤不敢做这个决定，等日本政府最终来下令了，责任也不在他身上了。数万吨会产生腐蚀作用的海水也是国家命令东电注入的，不存在东电员工损坏资产问题。

武藤副总最终得以明哲保身，在此次东电事故中不用负任何责任。他有时候是否还会想起在东大的时光，想起在课堂上，教授曾带着感动与骄傲对他说，你们是国家的栋梁，对国家、对自己必须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