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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已经没有了古城三千代的联系方式，只知道她住在仙台若林区。我此时最惦念的莫过于古城一家的情况了，但我在翻阅日本报纸，看到宫城县已故者名单的时候，我很快会把这一版翻过去。我相信哪天我在读报时，肯定能看到古城一家逢凶化吉活下来的消息。

    已经是将近30年前的往事了。我在《朝日新闻》的论坛上写了一篇小稿，谈中国的日语教育。很多日本读者看到后，给我来了信。古城也是其中的一位。她告诉我，她是鹿儿岛县人，在东京工作，很喜欢中文，有机会一定来中国留学。

    那个时候我刚刚工作，每月的工资大概要是用来写国际信件的话，大概也就能写10封。不是不想给日本读者写回信，是自己回不起。我发现古城在她给我的信中，夹寄了数张回信用的中国邮票。日本读者这么细心，我始料未及。那次不仅给古城，也给其他几位读者回了信，其中几人一直保持了很长的通信时间。

    古城来北京时，是在中央民族大学学习的，正好离我当时工作的单位很近。我在那里教日语。第一次见她时，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之前给我寄来过照片，而且是彩色的照片。那时我们的照片虽然也有彩色的，但属于照相馆美术师根据自己的想象，给涂上去的颜色，古城寄来的则是真的彩照，那次我们学校的很多老师都要看，我还担心过，可不能把照片搞脏了。

    北京的1月，春节刚过，天还很冷。古城来学校见我时，却穿着裙子。1月能在北京穿裙子的人在那个时代绝对不多，所以很快我就知道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穿裙子的人，肯定就是古城了。她个子有1米67左右，我觉得是相当的高。如同从彩照中走出来的人，却又带着淡淡的香气，说起话来细声细语，像个姐姐，却又总是在男士面前要显出几分谦让。

    古城在我教书的学校和学生们讨论过几次日语。对于我和我的学生提出的日语语法问题，她有些难堪，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她当然不是学日语教育的，对日语语法想都没有想过，遇到我们这些就会在语法上较真的人，实在是说不出个理由来。后来我去日本留学后，见到日本人问我中文语法上的问题时，自己也说不出来，对那时古城的心情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我来念，你们跟着我读吧。”古城这么一说，所有人都跟她读起课文来。教室里读书声朗朗。后来我才知道，古城虽然也在东京工作了一段时间，但发音带不少鹿儿岛口音。“其实我说不了太标准的东京话。”古城对我坦白过，我一直没在意。几年后到了东京才明白方言是怎么一回事，但再见到古城时，看到她已经很东京了。和一位家乡在仙台的人接结了婚，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改姓小林，给她写信的时候，改成写小林三千代了，但我心里还是按老的称呼，用中文称她为“Gucheng”。

    十几年前，古城和丈夫去了仙台，在若林区开了一家小店。可能是特别想要女孩的缘故，在有了两个男孩后，她又生了一个女孩。欢天喜地的，给我寄来过照片。

    我从来没有问过古城的岁数，她应该比我大，现在大概在50以上了。日本女性的细致、温柔、坦诚、热情，是我在和古城不多的交往中，留在记忆中的。听到仙台若林区遭遇海啸受灾非常的严重，我心里特别难过。往事如云，似乎古城身上的淡淡香气、鹿儿岛口音还都飘在眼前、耳边，唯愿古城一家平安。